中学者少学者乘大旅行车也陆续到达。他们器宇轩昂,有的头发和皮鞋都油光发亮,有的全身香味扑鼻,有的刚理过发,头发边沿还透出一圈青色光辉。他们见面时互相捶一捶胸脯,或者拍一拍肩膀,骂一声“你这个家伙”,深厚情谊不言自明。其中有一些很注意敬老,没忘记去拜见“老师”和“师母”,对新认识的老人便谦恭施礼,说“我中学时就读过您的大作”或者说“我是读着您的书长大的”。但他们一转背,就专找同辈人嘀嘀咕咕,互相串门,相邀密谈。据说他们先打听伙食标准,打听会议是否安排了舞会和内部电影,然后提醒某些没有经验的朋友千万别把论文提交出去,顶多只能交个提纲。因为有些“老家伙”江郎才尽现在最喜欢剽窃别人家的观点和材料,虽为君子但不得不防。转而他们又对未来的理事会选举非常关切,纷纷挥着拳头表示,称学会老化的问题再也不能继续下去,这次非把“老家伙”都选下去不可,“代沟”是客观存在我们也毫无办法……他们大概串门太多,又经常讨论要事,所以总是丢包——不知自己的提包忘在哪间房里。于是他们饭前饭后总是忙着招手,找自己的朋友:喂喂,我的包在你房里没有?嘿,真是活见鬼啦!
为了体现各方面的代表性,学会还邀请了一些来自基层的业余语监员。这些老倌子大嫂子一般文化水平都不太高,一到这儿,犹豫了许久不知是否该把红袖章戴上。很多人抽着廉价纸烟,对文化人们去小卖部买磁带买书刊都十分不解,只是小声打听窗式空调机和浴室里的蛇形龙头该如何使用。他们晚上上床早,早上也起床早,除了经常吆喝“吃饭去吃饭去”以外,便闲得无聊却又不动声色,顶多研究一下宾馆的花草或者窗上的螺丝帽,显得自己也有研究兴趣。他们中的个别人较有见识,常对高层文化人们横一眼:你怕那些眼镜鬼蛮有狠?天下文章一大抄。知道么?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