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少府是吴人,生长泽国,从幼学得泅水。成人之后,久已不曾弄这本事。不意今日到此游戏,大快夙心,偶然叹道:“人游到底不如鱼健!怎么借得这鱼鳞生在我身上,也好到处游去,岂不更快!”只见旁边有个小鱼,却觑着少府道:“你要变鱼不难,何必假借。待我到河伯处,为你图之!”说声未毕,这小鱼早不见了。把少府吃上一惊,想道:“我怎知这水里是有精怪的?岂可独自一个在里面洗澡!不如早早抽身去罢!”岂知少府既动了这个念头,便少不得堕了那重业障。只教:
衣冠暂解人间累,鳞甲俄看水上生。
薛少府正在沉吟,恰待穿了衣服,寻路回去。忽然这小鱼来报道:“恭喜!河伯已有旨了。”早见一个鱼头人,骑着大鱼,前后导从的小鱼,不计其数,来宣河伯诏曰:
城居水游,浮沉异路。苟非所好,岂有兼通。尔青城县主簿薛伟,家本吴人,官亦散局[5]。乐清江之浩渺,放意而游;厌尘世之喧嚣,拂衣而去。暂从鳞化,未便终身。可权充东潭赤鲤。呜呼!纵远适以忘归,必受神明之罚;昧纤钩而贪饵,难逃刀俎之灾。无或失身,以羞吾党。尔其勉之!
少府听诏罢,回顾身上,已都生鳞,全是一个金色鲤鱼。心下虽然骇异,却又想道:“事已如此,且待我恣意游玩一番,也晓得水中的意趣。”自此三江五湖,随其意向,无不游适。原来河伯诏书上说充东潭赤鲤,这东潭便似分定的地方一般,不论游到哪里,少不得要回到那东潭安歇。单则那一件,也觉得有些儿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