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哈得孙,但它曾经一度叫诺丁汉,曾经。
我们应当像欣赏风景那样用不带任何批判的眼光去阅读历史,而且保证对历史的基础和构成的兴趣远远超过对空气色泽和中介空间所引起的各种光线和阴影的兴趣。西边的清晨变为傍晚,太阳还是同一个,不过却出现了新的光辉和气氛。它美如日落,并非像画在墙上的壁画那样平展而有边界,而是存在于空气中,缥缈不定、自由不羁。实际上,历史的变幻莫测就如从早到晚的景色变迁,重要的是颜色的变化。时间不会藏匿任何财富,我们需要的不是它的彼时,而是此时。我们不会抱怨地平线上的群山呈蓝色且模糊不清,因为它们看起来更像天堂。
瞬间发生的什么事情是可以被遗忘的,什么又是必须被铭记的呢?死者的纪念碑所存在的时间,比人们对死者的回忆存在得还长久。金字塔并没有向世人讲述它所见证过的故事,它存在的意义只是为纪念它本身。为何要在黑暗中寻找光明?严格地说,历史的一幕幕不曾从遗忘中找回一个事实,它自身却取代那事实而变得默默无闻了。研究者似乎比他们的研究对象更值得纪念。一群人站在那里欣赏薄雾,他们透过迷雾看到了朦胧的树影。此时,其中一个人走上前去探究这树影,于是其他人都向他隐约远去的背影投去了钦佩的目光。令人震惊的是,人们完全不靠社会群体间的相互协作就能牢牢记住过去。在过去所发生的故事中,除了指派给它的缪斯外,还有另外一位缪斯。瓦基迪的《阿拉伯通史》就是一个讲述历史是如何开始的范本:“我是从艾哈迈德·奥尔马丁·奥尔乔哈密那里听说的,他是从瑞法·艾本·凯斯·阿拉米瑞那里听说的,而瑞法·艾本·凯斯·阿拉米瑞又是从塞夫·艾本·法巴拉赫·奥尔查特库阿米那里听说的,塞夫·艾本·法巴拉赫·奥尔查特库阿米是从萨贝特·艾本·奥尔卡马赫那里听说的,此人说他当年就在事发现场。”这些历史的书写者并不急于将历史记录、保存下来,而是渴望了解事实,因此他们并没有忘记事实。人们运用批判的头脑试图揭示过去,但过去不可能被重现,我们无法知道自己不曾经历过的一切。但是,一块面纱遮挡着过去、现在和未来,历史学家的职责就是要探寻现在,而不是过去。在一场战役已经结束的地方,除了能找到人和动物的尸骨,什么也没有;在一场战役正在燃烧的地方,却能找到一颗颗跳动的心。我们将坐在土丘上思考,试图不让这些尸骨重新站起来。你想一想,大自然会记得它们曾经是人抑或它们现在是白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