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也正是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救了我一把”,有了最初的苏联钢琴家里赫特和老罗的洋洋大观10张之多的EMI版的“俄罗斯之年”,我开始深入读阿赫玛托娃、曼德尔斯塔姆、吉皮乌斯、茨维塔耶娃等白银时代诗人的诗歌,也搞来当年的黄皮书《人·岁月·生活》和专门写肖斯塔科维奇的那本争议很大的《见证》来重温。那些年对交响乐“怪兽”有种莫名的恐惧,总觉得没有小提琴曲来得唯美私密。所以,那套海丁克的全本肖斯塔科维奇交响乐全集我一直犹豫着没敢入手,当然昂贵的套装价也是妨碍我买下的重要因素——几乎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后来咬咬牙买下海丁克的第十四和十五交响乐那两张,过于晦涩黯淡的晚期风格,仿佛全部的死亡都被装入到这两张唱片的70多分钟的地平线上了,铁幕的极度的恐惧感,怪诞、审判有了全部明日的断头台。这样的听感完全不像唱片天书上描述的那样“清冷细致的交响曲,内在的宇宙”什么的,太过于重口味了。我只好找出肖邦和鲁宾斯坦的唱片来缓冲下我的耳朵,看来交响乐不适合我。
好在我当时读到了刘雪枫的那本爱乐红皮书《贴近浪漫时代》,其中一篇我认为是最好的写聆听鲍罗丁弦乐四重奏组的文章是我的肖斯塔科维奇“进化史”。我读完了这个文字后就满世界地去找他们演绎的肖斯塔科维奇弦乐四重奏全集,绿色封套的套装。可以说这套老肖的唱片是我灵魂的洗礼。我或许由此进入到肖斯塔科维奇音乐的腹地。当时我还天真地想到,我有了拉赫玛尼诺夫的BMG全集,有了古尔德的巴赫平均律,有了里赫特的不下20张唱片,现在有了这套“爆棚”的老肖四重奏全集,我该算爱乐发烧友了吧。其实我那时连门还没有入呢。有好几年,那本爱乐小红书我看了又看,然后买来不少上面推荐的名盘来听。几个月后我还入手了菲兹·威廉四重奏组的肖斯塔科维奇全集,听了后觉得有点不够味。不过,当时有点奇怪的潜意识“第六感”,觉得这个英国组合的演绎很学术化、很有内涵。但是好像缺少了那种苏维埃的“锐利”的铁血气息。我老是有种错觉,这个组合是在某个教堂样的地方录制了这个全集的,有种来自——怎么说呢,有种来自隐约的、最深层的宗教或信仰的光,在照拂(不是照亮)着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有绝望,但是更有愧疚;有内省,但是还有更秘密的抵抗、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