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噙着眼泪,被两个待业青年送回家了。望着他远去的背脊,我有点怅然。我想,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就像坐同一节火车,然后各奔东西一样,他不过是我纷杂生活中的又一个匆匆的过客……
然而,10天后的一个早晨,他又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弯着腰,驼着背,颤巍巍地推着小车。我以为队长又同意他上工了,可转眼看看,工地上却冷清得很。天还早。
吃早饭时,帐篷门口“扑通”响了一声,仿佛是一个人摔倒了。我出来一看,竟是他!他推着手推车歪倒在灰堆里,瘦长的脸紧贴着一团沾水的麻刀,手里还抓着油亮的车把。他很安详,沉重的眼皮自然而轻松地闭合着,像睡熟了一样。
我惊叫起来。来了许多人。我们把他送到医院,可是——他死了!
队长哭了:“这个老哑巴!光退休金都吃不完,家里还存着3000块哩,无儿无女的,图啥?”
什么?3000块?无儿无女?!
我十分惊讶。然而,很快,我理解了他。这极容易理解!我对队长说:“怪你!假如你不辞退他,假如他还能在这里和泥、推车,他不会死,肯定!”
缝隙还在。那灰褐色的东西不见了。那是脊梁呵,那是和大地有着同样颜色的脊梁呵,正是这些脊梁组成了大地,组成了这永不陷落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