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醉眼迷离的阿瑟不小心拂翻了一只杯子,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响声引来众人惊诧的回眸注视。那个脑袋半秃的男人向托尼他们投来关切的眼光。托尼赶忙苦笑着连连道歉,匆匆付了酒钱,赔了杯子钱,扶着瘫软如泥的阿瑟悄然离去。
他们绕过泊在路肩的一排汽车。汽车在阿瑟朦胧的醉眼中,仿佛一只只趴在地上的奄奄一息的天牛,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待咽气。橘黄的路灯光涂满了街道。整个街道看起来就像是黄疸病人的脸。蜿蜒的公路从远处漆黑的夜色里迤逦爬过来,匍伏在他的脚下。街道两旁栽着峭楞楞的高大银杏树。枝叶繁茂,树影婆挲,如同候审的嫌犯一样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地立在他面前。他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只觉被那铅块一般的粗壮树影绊了一下。乜斜的眼角频频闪过花里胡哨的店铺招牌。它们连成一条色彩斑斓的河流,在黑暗的崖岸间溶溶汤汤地流淌。那个贴在麦当劳店铺玻璃窗上的戴着四方眼镜笑容可掬的老人,热情地朝他打招呼。他马上回礼,恭恭敬敬地向那个乐呵呵老人家点点头,鞠了个躬。他被托尼双手搀扶着,像被固定在一根带轱辘的铁架子上,平滑地往前移动。人行道变成了厚厚的软缎子,他的每一脚都无法踩实,身体的重心左摇右摆,脑袋里晃动着一只巨大的钟摆。